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楹聯中的襄陽●鼓樓

2020-03-15 22:09:03周曉東荊楚聯壇 0條評論

公元502年,襄陽酒肆歌樓都在爭唱;


分手桃林岸,送別峴山頭。若欲寄音信,漢水向東流。

生長宛水上,從事襄陽城。一朝遇神武,奮翼起先鳴。

蹀鞚飛塵起,左右自生光。男兒得富貴,何必在歸鄉?


      歌中唱的是從襄陽走出一個帝王的故事,詞是吏部尚書沈約填寫的,是慶賀蕭衍稱帝,建立梁國。此曲本為梁武帝蕭衍所製,歌名“襄陽蹋銅蹄”,蕭衍未稱帝前,就任雍州刺史,有童謠雲:'襄陽白銅蹄,反縛揚州兒。'識者言:'白銅蹄,謂金蹄,為馬也。白,金色也。'及義師之興,實以鐵騎。揚州之士皆麵縛果如謠言。蕭衍後來如預言稱帝,所以對此曲特別偏愛,曾親自譜曲填詞。襄陽是他隆起之地,實乃帝王之資。

       時光流注,清末襄陽籍翰林編修王萬芳登上襄陽北街中軸線上的鼓樓,遠方峴山迢迢,漢水脈脈,回眸樓中匾額,楹聯,不由遙想那個樂府、永明體、山水詩、宮體詩高張的文采風流時代“。揮毫用他擅長的魏碑體寫下寓情於景的一副對聯。


文章六代

煙月四時



      我們現在從民國老照片裏,還可以看到鼓樓(昭明台)二樓楹柱上懸掛的這副對聯,楹聯化用吳中四才子徐禎卿詩句“文章江左家家玉,煙月揚州樹樹花。”楹聯盛讚襄陽人文底蘊深厚,風景優美,其中六代指的是三國、東晉、南朝的宋齊梁陳。六代中能與建安曹操父子三人文學成就相提並論的,隻有梁蕭衍簫統蕭綱父子,蕭衍可謂是個多才多藝的帝王,文學上與謝脁、沈約、任眆、範雲等人,合稱之為“竟陵八友”。精通樂理、圍棋、精研儒釋道。在文藝博學上,後代也隻有宋徽宗勉強能和他相提並論。而他的兒子簫統主持編撰的《文選》,挑選出前秦至梁初的文學作品,第一次將文學作品同學術著作、疏奏應用之文區別開來。對後來文學發展影響深遠。故俗語;文選熟,秀才半。蕭統生於襄陽,而蕭衍鎮守過襄陽,有此淵源,上聯以此切樓名,而下聯則是描寫登樓縱目,江流天地外,山色有無中的美景,煙月既是實際景色,亦可以是意象,唐李白《春夜宴從弟桃李園序》:"況陽春召我以煙景,大塊我以文章。這裏是楊柳堆煙,白居易詩“吳宮好風月,越郡多樓閣。”這裏指繁華,所以煙月四時一語多用。

     昭明台亦號昭明樓,據傳是為紀念梁太子簫統而建,蕭衍鎮襄陽,娶其邑14歲女子丁令光,在齊和帝中興元年(公元501年)九月生簫統,次年天監元年十一月被立為太子,簫統三十一歲病逝。因為昭明太子是名人,樓爭附其名,或曰地以人傳。要想贏得榮譽市民稱號,前提是其人長期居住斯地,如米芾他自號襄陽漫士、鹿門居士,長期在襄陽生活,所以人民把襄陽冠名給他。或者在其地發生過曆史重大事件,為這座城市做出重大貢獻,如諸葛亮在襄陽躬耕讀書10年,隆中是著名的三顧發生地,孔明在此提出改變曆史格局的“隆中對”。

     樓冠以昭明,已覺牽強。其後名曰文選樓則大不通,昭明太子二歲離開襄陽,31歲病逝,中間並沒有回來過襄陽,文選編輯亦非在襄陽。簫統與襄陽的沒多少聯係。蕭衍蕭綱父子先後鎮守襄陽並稱帝,就對襄陽參與度、影響力比簫統要大得多。今人引證王萬芳襄陽好十首,首篇曰:“襄陽好,第一是蕭樓。唐道南東橫地出,漢江西北接天流,城郭畫中收。”


      武斷地說這蕭樓,就是昭明台。蕭衍曾讓蕭雲題寫“蕭寺”二字與寺廟,難道這些寺廟也是昭明寺?據傳昭明台亦號古高齋、文選樓,其實簫統的弟弟蕭綱在襄陽任南雍州刺史,在公署高齋網羅當時文學大家編次典籍。文選樓應該得名於蕭綱,所以昭明台不能和古高齋混為一談,蕭樓是紀念蕭綱也比較恰當。

      昭明台俗稱鼓樓,因為俯視其樓,下平麵呈馬蹄形或倒U字型、堞高9米許的“台觀”,台體向南左右伸出部分,東為鼓亭、西為鍾亭”,如故宮的午門。從此樓所處市中心位置和建築範式來看, 竟與曆史上的李白叔叔李陽冰題字“山南東道”的樓頗似。亦有說昭明台即山南東道樓,其實魚目混珠了,昭明台是一般性紀念建築,而山南東道樓是大唐國力空前繁榮時的市標性建築,二者不是一個等量級。清·乾隆四十四年(公元1781年),襄陽守道陳大文重修“山南東道樓”,在“辛醜夏重摹李陽冰書勒之石以複其舊”的同時,專門寫了一篇《山南東道樓考》的文章嚴加駁斥,並複名“山南東道樓。由此得知山南東道樓和昭明樓不是一回事。

     這座樓見證了歌舞繁華,也幾曆烽煙動亂,飽經滄桑。1918年1月4日,時任北洋陸軍第九師師長兼襄鄖鎮守使的黎天才,登上鼓樓,他無心欣賞楚山岩岩,漢水湯湯,因為就在上半年,先出現黎元洪與段祺瑞的府院之爭,後來辮帥張勳入京複辟。失敗後,總理段祺瑞,脅迫總統黎元洪,下令解散國會,並拒絕恢複臨時約法。真是城頭變幻大王旗,亂象紛呈,眼看辛亥革命成果不保,民主共和化為泡影, 此誠危存亡之秋。


地休誇用武

天未喪斯文


     這種情況下黎天才寫下這副楹聯,上聯豪情萬丈的告訴反動軍閥,莫以為你們有天險可峙,須知人心所向。

下聯出自論語子罕;子畏於匡,曰:“文王既沒,文不在茲乎?天之將喪斯文也,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;天之未喪斯文也,匡人其如予何?”這裏“文”指的是禮樂典章製度。孔子因為與壞人陽虎長相近似,被匡地的老百姓拘禁,有生命危險,自信的說:天如果不滅絕這種文化,那匡人能把我怎麼樣!”黎天才在下聯給出答案,他維護的臨時約法,是順應曆史潮流,必然會得到上天的幫助。楹語充滿必勝的信心。

      為響應孫中山在廣州成立護法軍政府、開展護法運動的號召,他在襄陽城鼓樓誓師宣布自主,號稱湖北靖國聯軍總司令。黎東聯棗陽、隨州王安瀾,西聯陝西郭堅,北聯河南王天縱,南聯荊沙石星川,在襄陽成立“汴鄂陝三省聯軍總司令部”,黎天才被推任為總司令。積極投身護法運動。先後攻下興山、秭歸、巴東,占領恩施,晉授陸軍上將、一等文虎章。



      黎在隆中題有集句聯:


伯仲之間見伊呂

先生有道出羲皇


      盛讚諸葛武侯的才德,楹聯對仗工整,引經據典熨帖,顯出高超的文字把控能力。黎是難得的儒將。楹聯即對武侯的推崇,也是黎天才畢生追求。

黎天才,雲南丘北人,字輔臣,彝族,1866年1月31日生於文山州丘北縣八道哨彝族鄉黎家莊村。1881年投清軍衡字營當列兵。清光緒九年(1883年),黎天才被調到雲南、廣西邊境抗擊法國侵略軍。在文廟戰役中奮戰36個晝夜,斃敵甚多,大獲全勝,雲貴總督岑毓英嘉許他為一等奮勇,奏準以千總補用,破格提升為軍官。



隻手挽狂瀾,戰事方殷,好統孤軍援楚北;

一心輔民國,神威默定,直教八日定江南。


      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,為緩解首義武昌的壓力,以徐紹楨為總司令的蘇浙革命聯軍決定拿下江南重鎮南京,麵對的是頑固的保皇派江南提督辮帥張勳,黎天才在其他革命軍攻擊受挫情況下,帶領淞軍浴血拿下烏龍、莫府兩山,為攻取南京創造了有利條件。南京之戰是清末最後一個重要戰役。黎天才這副楹聯說的正是此事。

      黎天才一生為推翻清王朝的封建統治,結束在中國延續幾千年的君主專製製度,為探索民主革命、民族獨立、祖國統一、振興中華、民族複興作出了卓越的重大貢獻。

      1927年7月8日黎天才在昆明病逝,終年62歲。1938年,他的家人將其遺體運回家鄉黎家莊安葬,唐繼堯親自為其撰寫碑文。墓碑右刻黎元洪題詞,:"金碧旈秀,國之柱石,篤生斯人,餘之股肱 。忠貫日月,氣塞乾坤。貳瞻遺像,千古如生"。神道碑兩側陰刻楷書對聯;

聲威震江淮,名垂東亞;

豪氣淩霄漢,績著南京。


      楹聯記錄他的抗法和抗清兩大功勳。

      碑中刻"故陸軍上將勳三位建威府將軍顯考黎公諱天才人之墓"。黎天才墓現為文山州州級重點保護文物。

      曆史的硝煙早已散盡,青山依舊,帝子、才人、良將、崇樓、名聯永垂史冊。正是:


六代著文章,身後百年,敢望山仰;

滿城好風景,登高一覽,都到樓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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